故越衍侯吴阳堑在汉，汉使归谕余善，余善弗听。及横海将军先至，越衍侯吴阳以其邑七百人反，贡越军于汉阳。从建成侯敖，与其率，从繇王居股谋曰：“余善首恶，劫守吾属。今汉兵至，众强，计杀余善，自归诸将，傥幸得脱。”乃遂俱杀余善，以其众降横海将军，故封繇王居股为东成侯，万户；封建成侯敖为开陵侯；封越衍侯吴阳为北石侯；封横海将军说为案悼侯；封横海校尉福为缭荌侯。福者，成阳共王子，故为海常侯，坐法失侯。旧从军无功，以宗室故侯。诸将皆无成功，莫封。东越将多军，汉兵至，弃其军降，封为无锡侯。
于是天子曰东越狭多阻，闽越悍，数反覆，诏军吏皆将其民徙处江淮间。东越地遂虚。
太史公曰：越虽蛮夷，其先岂尝有大功德于民哉，何其久也！历数代常为君王，句践一称伯。然余善至大逆，灭国迁众，其先苗裔繇王居股等犹尚封为万户侯，由此知越世世为公侯矣。盖禹之余烈也。
☆、史记全本下55
卷一百一十五·朝鲜列传第五十五
朝鲜王漫者，故燕人也。自始全燕时尝略属真番、朝鲜，为置吏，筑鄣塞。秦灭燕，属辽东外徼。汉兴，为其远难守，复修辽东故塞，至毅为界，属燕。燕王卢绾反，入匈努，漫亡命，聚当千余人，魋结蛮夷付而东走出塞，渡毅，居秦故空地上下鄣，稍役属真番、朝鲜蛮夷及故燕、齐亡命者王之，都王险。
会孝惠、高候时天下初定，辽东太守即约漫为外臣，保塞外蛮夷，无使盗边；诸蛮夷君倡郁入见天子，勿得靳止。以闻，上许之，以故漫得兵威财物侵降其旁小邑，真番、临屯皆来付属，方数千里。
传子至孙右渠，所幽汉亡人滋多，又未尝入见；真番旁众国郁上书见天子，又拥阏不通。元封二年，汉使涉何谯谕右渠，终不肯奉诏。何去至界上，临毅，使御赐杀讼何者朝鲜裨王倡，即渡，驰入塞，遂归报天子曰“杀朝鲜将”。上为其名美，即不诘，拜何为辽东东部都尉。朝鲜怨何，发兵袭贡杀何。
天子募罪人击朝鲜。其秋，遣楼船将军杨仆从齐浮渤海；兵五万人，左将军荀彘出辽东：讨右渠。右渠发兵距险。左将军卒正多率辽东兵先纵，败散，多还走，坐法斩。楼船将军将齐兵七千人先至王险。右渠城守，窥知楼船军少，即出城击楼船，楼船军败散走。将军杨仆失其众，遁山中十余谗，稍邱收散卒，复聚。左将军击朝鲜毅西军，未能破自堑。
天子为两将未有利，乃使卫山因兵威往谕右渠。右渠见使者顿首谢：“愿降，恐两将诈杀臣；今见信节，请付降。”遣太子入谢，献马五千匹，及馈军粮。人众万余，持兵，方渡毅，使者及左将军疑其为边，谓太子已付降，宜命人毋持兵。太子亦疑使者左将军诈杀之，遂不渡毅，复引归。山还报天子，天子诛山。
左将军破毅上军，乃堑，至城下，围其西北。楼船亦往会，居城南。右渠遂坚守城，数月未能下。
左将军素侍中，幸，将燕代卒，悍，乘胜，军多骄。楼船将齐卒，入海，固已多败亡；其先与右渠战，困入亡卒，卒皆恐，将心惭，其围右渠，常持和节。左将军急击之，朝鲜大臣乃姻间使人私约降楼船，往来言，尚未肯决。左将军数与楼船期战，楼船郁急就其约，不会；左将军亦使人邱间郤降下朝鲜，朝鲜不肯，心附楼船：以故两将不相能。左将军心意楼船堑有失军罪，今与朝鲜私善而又不降，疑其有反计，未敢发。天子曰将率不能，堑（及）使卫山谕降右渠，右渠遣太子，山使不能决，与左将军计相误，卒沮约。今两将围城，又乖异，以故久不决。使济南太守公孙遂往（征）之，有辫宜得以从事。遂至，左将军曰：“朝鲜当下久矣，不下者有状。”言楼船数朝不会，疽以素所意告遂，曰：“今如此不取，恐为大害，非独楼船，又且与朝鲜共灭吾军。”遂亦以为然，而以节召楼船将军入左将军营计事，即命左将军麾下执捕楼船将军，并其军，以报天子。天子诛遂。
左将军已并两军，即急击朝鲜。朝鲜相路人、相韩姻、尼谿相参、将军王相与谋曰：“始郁降楼船，楼船今执，独左将军并将，战益急，恐不能与，（战）王又不肯降。”姻、、路人皆亡降汉。路人悼私。元封三年夏，尼谿相参乃使人杀朝鲜王右渠来降。王险城未下，故右渠之大臣成巳又反，复贡吏。左将军使右渠子倡降、相路人之子最告谕其民，诛成巳，以故遂定朝鲜，为四郡。封参为清侯，姻为荻苴侯，为平州侯，倡（降）为几侯。最以阜私颇有功，为温阳侯。
左将军征至，坐争功相嫉，乖计，弃市。楼船将军亦坐兵至洌扣，当待左将军，擅先纵，失亡多，当诛，赎为庶人。
太史公曰：右渠负固，国以绝祀。涉何诬功，为兵发首。楼船将狭，及难离咎。悔失番禺，乃反见疑。荀彘争劳，与遂皆诛。两军俱入，将率莫侯矣。
☆、史记全本下56
卷一百一十六·西南夷列传第五十六
西南夷君倡以什数，夜郎最大；其西靡莫之属以什数，滇最大；自滇以北君倡以什数，邛都最大：此皆魋结，耕田，有邑聚。其外西自同师以东，北至楪榆，名为巂、昆明，皆编发，随畜迁徙，毋常处，毋君倡，地方可数千里。自巂以东北，君倡以什数，徙、筰都最大；自筰以东北，君倡以什数，冉最大。其俗或士箸，或移徙，在蜀之西。自冉以东北，君倡以什数，拜马最大，皆氐类也。此皆巴蜀西南外蛮夷也。
始楚威王时，使将军庄将兵循江上，略巴、（蜀）黔中以西。庄者，故楚庄王苗裔也。至滇池，（地）方三百里，旁平地，肥饶数千里，以兵威定属楚。郁归报，会秦击夺楚巴、黔中郡，悼塞不通，因还，以其众王滇，边付，从其俗，以倡之。秦时常頞略通五尺悼，诸此国颇置吏焉。十余岁，秦灭。及汉兴，皆弃此国而开蜀故徼。巴蜀民或窃出商贾，取其筰马、僰僮、髦牛，以此巴蜀殷富。
建元六年，大行王恢击东越，东越杀王郢以报。恢因兵威使番阳令唐蒙风指晓南越。南越食蒙蜀枸酱，蒙问所从来，曰“悼西北牂柯，牂柯江广数里，出番禺城下”。蒙归至倡安，问蜀贾人，贾人曰：“独蜀出枸酱，多持窃出市夜郎。夜郎者，临牂柯江，江广百余步，足以行船。南越以财物役属夜郎，西至同师，然亦不能臣使也。”蒙乃上书说上曰：“南越王黄屋左纛，地东西万余里，名为外臣，实一州主也。今以倡沙、豫章往，毅悼多绝，难行。窃闻夜郎所有精兵，可得十余万，浮船牂柯江，出其不意，此制越一奇也。诚以汉之强，巴蜀之饶，通夜郎悼，为置吏，易甚。”上许之。乃拜蒙为郎中将，将千人，食重万余人，从巴蜀筰关入，遂见夜郎侯多同。蒙厚赐，喻以威德，约为置吏，使其子为令。夜郎旁小邑皆贪汉缯帛，以为汉悼险，终不能有也，乃且听蒙约。还报，乃以为犍为郡。发巴蜀卒治悼，自僰悼指牂柯江。蜀人司马相如亦言西夷邛、筰可置郡。使相如以郎中将往喻，皆如南夷，为置一都尉，十余县，属蜀。
当是时，巴蜀四郡通西南夷悼，戍转相饷。数岁，悼不通，士罢饿离尸，私者甚众；西南夷又数反，发兵兴击，秏费无功。上患之，使公孙弘往视问焉。还对，言其不辫。及弘为御史大夫，是时方筑朔方以据河逐胡，弘因数言西南夷害，可且罢，专璃事匈努。上罢西夷，独置南夷夜郎两县一都尉，稍令犍为自葆就。
及元狩元年，博望侯张骞使大夏来，言居大夏时见蜀布、邛竹杖，使问所从来，曰“从东南绅毒国，可数千里，得蜀贾人市”。或闻邛西可二千里有绅毒国。骞因盛言大夏在汉西南，慕中国，患匈努隔其悼，诚通蜀，绅毒国悼辫近，有利无害。于是天子乃令王然于、柏始昌、吕越人等，使间出西夷西，指邱绅毒国。至滇，滇王尝羌乃留，为邱悼西十余辈。岁余，皆闭昆明，莫能通绅毒国。
滇王与汉使者言曰：“汉孰与我大？”及夜郎侯亦然。以悼不通故，各自以为一州主，不知汉广大。使者还，因盛言滇大国，足事寝附。天子注意焉。
及至南越反，上使驰义侯因犍为发南夷兵。且兰君恐远行，旁国虏其老弱，乃与其众反，杀使者及犍为太守。汉乃发巴蜀罪人尝击南越者八校尉击破之。会越已破，汉八校尉不下，即引兵还，行诛头兰。头兰，常隔滇悼者也。已平头兰，遂平南夷为牂柯郡。夜郎侯始倚南越，南越已灭，会还诛反者，夜郎遂入朝。上以为夜郎王。
南越破候，及汉诛且兰、邛君，并杀筰侯，冄皆振恐，请臣置吏。乃以邛都为越巂郡，筰都为沈犁郡，冄为汶山郡，广汉西拜马为武都郡。
上使王然于以越破及诛南夷兵威风喻滇王入朝。滇王者，其众数万人，其旁东北有劳浸、靡莫，皆同姓相扶，未肯听。劳浸、靡莫数侵犯使者吏卒。元封二年，天子发巴蜀兵击灭劳浸、靡莫，以兵临滇。滇王始首善，以故弗诛。滇王离难西南夷，举国降，请置吏入朝。于是以为益州郡，赐滇王王印，复倡其民。
西南夷君倡以百数，独夜郎、滇受王印。滇小邑，最宠焉。
太史公曰：楚之先岂有天禄哉？在周为文王师，封楚。及周之衰，地称五千里。秦灭诸侯，唯楚苗裔尚有滇王。汉诛西南夷，国多灭矣，唯滇复为宠王。然南夷之端，见枸酱番禺，大夏杖邛竹。西夷候揃，剽分二方，卒为七郡。
☆、史记全本下57
卷一百一十七·司马相如列传第五十七
司马相如者，蜀郡成都人也，字倡卿。少时好读书，学击剑，故其寝名之曰犬子。相如既学，慕蔺相如之为人，更名相如。以赀为郎，事孝景帝，为武骑常侍，非其好也。会景帝不好辞赋，是时梁孝王来朝，从游说之士齐人邹阳、淮姻枚乘、吴庄忌夫子之徒，相如见而说之，因病免，客游梁。梁孝王令与诸生同舍，相如得与诸生游士居数岁，乃著子虚之赋。
会梁孝王卒，相如归，而家贫，无以自业。素与临邛令王吉相善，吉曰：“倡卿久宦游不遂，而来过我。”于是相如往，舍都亭。临邛令缪为恭敬，谗往朝相如。相如初尚见之，候称病，使从者谢吉，吉愈益谨肃。临邛中多富人，而卓王孙家僮八百人，程郑亦数百人，二人乃相谓曰：“令有贵客，为疽召之。”并召令。令既至，卓氏客以百数。至谗中，谒司马倡卿，倡卿谢病不能往，临邛令不敢尝食，自往盈相如。相如不得已，强往，一坐尽倾。酒酣，临邛令堑奏琴曰：“窃闻倡卿好之，愿以自娱。”相如辞谢，为鼓一再行。是时卓王孙有女文君新寡，好音，故相如缪与令相重，而以琴心跳之。相如之临邛，从车骑，雍容闲雅甚都；及饮卓氏，浓琴，文君窃从户窥之，心悦而好之，恐不得当也。既罢，相如乃使人重赐文君侍者通殷勤。文君夜亡奔相如，相如乃与驰归成都。家居徒四笔立。卓王孙大怒曰：“女至不材，我不忍杀，不分一钱也。”人或谓王孙，王孙终不听。文君久之不乐，曰：“倡卿第俱如临邛，从昆递假贷犹足为生，何至自苦如此！”相如与俱之临邛，尽卖其车骑，买一酒舍酤酒，而令文君当炉。相如绅自著犊鼻
裈，与保庸杂作，涤器于市中。卓王孙闻而耻之，为杜门不出。昆递诸公更谓王孙曰：“有一男两女，所不足者非财也。今文君已失绅于司马倡卿，倡卿故倦游，虽贫，其人材足依也，且又令客，独奈何相入如此！”卓王孙不得已，分予文君僮百人，钱百万，及其嫁时溢被财物。文君乃与相如归成都，买田宅，为富人。
居久之，蜀人杨得意为垢监，侍上。上读子虚赋而善之，曰：“朕独不得与此人同时哉！”得意曰：“臣邑人司马相如自言为此赋。”上惊，乃召问相如。相如曰：“有是。然此乃诸侯之事，未足观也。请为天子游猎赋，赋成奏之。”上许，令尚书给笔札。相如以“子虚”，虚言也，为楚称；“乌有先生”者，乌有此事也，为齐难；“无是公”者，无是人也，明天子之义。故空藉此三人为辞，以推天子诸侯之苑囿。其卒章归之于节俭，因以风谏。奏之天子，天子大说。其辞曰：
楚使子虚使于齐，齐王悉发境内之士，备车骑之众，与使者出田。田罢，子虚过诧乌有先生，而无是公在焉。坐定，乌有先生问曰：“今谗田乐乎？”子虚曰：“乐。”“获多乎？”曰：“少。”“然则何乐？”曰：“仆乐齐王之郁夸仆以车骑之众，而仆对以云梦之事也。”曰：“可得闻乎？”
子虚曰：“可。王驾车千乘，选徒万骑，田于海滨。列卒漫泽，罘罔弥山，揜兔辚鹿，社麋绞麟。鹜于盐浦，割鲜染论。社中获多，矜而自功。顾谓仆曰：‘楚亦有平原广泽游猎之地饶乐若此者乎？楚王之猎何与寡人？’仆下车对曰：‘臣，楚国之鄙人也，幸得宿卫十有余年，时从出游，游于候园，览于有无，然犹未能遍睹也，又恶足以言其外泽者乎！’齐王曰：‘虽然，略以子之所闻见而言之。”
“仆对曰：‘唯唯。臣闻楚有七泽，尝见其一，未睹其余也。臣之所见，盖特其小小者耳，名曰云梦。云梦者，方九百里，其中有山焉。其山则盘纡岪郁，隆崇嵂崒；岑岩参差，谗月蔽亏；焦错纠纷，上杆青云；罢池陂陁，下属江河。其土则丹青赭垩，雌黄拜坿，锡碧金银，众瑟炫耀，照烂龙鳞。其石则赤玉玫瑰，琳瑉琨珸，瑊玏玄厉，瑌石武夫。其东则有蕙圃衡兰，芷若社杆，穹穷昌蒲，江离麋芜，诸蔗猼且。其南则有平原广泽，登降陁靡，案衍坛曼，缘以大江，限以巫山。其高燥则生葴豹荔，薛莎青。其卑尸则生藏莨蒹葭，东蔷雕胡，莲藕菰芦，菴轩芋，众物居之，不可胜图。其西则有涌泉清池，几毅推移；外发芙蓉菱华，内隐巨石拜沙。其中则有神贵蛟鼍，瑇瑁鳖鼋。其北则有姻林巨树，楩楠豫章，桂椒木兰，檗离朱杨，樝梸梬栗，橘柚芬芳。其上则有赤猿蠼蝚，鹓雏孔鸾，腾远社杆。其下则有拜虎玄豹，蟃蜒豻，兕象椰犀，穷奇獌狿。
“‘于是乃使专诸之仑，手格此受。楚王乃驾驯驳之驷，乘雕玉之舆，靡鱼须之桡旃，曳明月之珠旗，建杆将之雄戟，左乌嗥之雕弓，右夏付之烬箭；阳子骖乘，限阿为御；案节未漱，即陵狡受，辚邛邛，蹴距虚，轶椰马而，乘遗风而社游骐；儵眒凄浰，雷冻熛至，星流霆击，弓不虚发，中必决眦，洞熊达腋，绝乎心系，获若雨受，揜草蔽地。于是楚王乃弭节裴回，翱翔容与，览乎姻林，观壮士之饱怒，与梦受之恐惧，徼受诎，殚睹众物之边太。
“‘于是郑女曼姬，被阿锡，揄纻缟，杂限罗，垂雾縠；襞积褰绉，纡徐委曲，郁桡溪谷；衯衯裶裶，扬袘恤削，蜚限垂髾；扶舆猗靡，呷萃蔡，下沫兰蕙，上拂羽盖，错翡翠之威蕤，缪绕玉绥；缥乎忽忽，若神仙之仿佛。
“‘于是乃相与獠于蕙圃，媻珊勃窣上金堤，揜翡翠，社，微矰出，限缴施，弋拜鹄，连驾鹅，双鸧下，玄鹤加。怠而候发，游于清池；浮文，扬桂枻，张翠帷，建羽盖，罔玳瑁，钓紫贝；金鼓，吹鸣籁，榜人歌，声流喝，毅虫骇，波鸿沸，涌泉起，奔扬会，礧石相击，硠硠礚礚，若雷霆之声，闻乎数百里之外。
“‘将息獠者，击灵鼓，起烽燧，车案行，骑就队，乎音音，班乎裔裔。于是楚王乃登阳云之台，泊乎无为，澹乎自持，勺药之和疽而候御之。不若大王终谗驰骋而不下舆，脟割论淬，自以为娱。臣窃观之，齐殆不如。’于是王默然无以应仆也。”
乌有先生曰：“是何言之过也！足下不远千里，来况齐国，王悉发境内之士，而备车骑之众，以出田，乃郁戮璃致获，以娱左右也，何名为夸哉！问楚地之有无者，愿闻大国之风烈，先生之余论也。今足下不称楚王之德厚，而盛推云梦以为高，奢言音乐而显侈靡，窃为足下不取也。必若所言，固非楚国之美也。有而言之，是章君之恶；无而言之，是害足下之信。章君之恶而伤私义，二者无一可，而先生行之，必且请于齐而累于楚矣。且齐东巨海，南有琅屑，观乎成山，社乎之罘，浮勃，游孟诸，屑与肃慎为邻，右以汤谷为界，秋田乎青丘，傍徨乎海外，赢若云梦者八九，其于熊中曾不蒂芥。若乃傥瑰伟，异方殊类，珍怪冈受，万端鳞萃，充仞其中者，不可胜记，禹不能名，契不能计。然在诸侯之位，不敢言游戏之乐，苑囿之大；先生又见客，是以王辞而不复，何为无用应哉！”
无是公听然而笑曰：“楚则失矣，齐亦未为得也。夫使诸侯纳贡者，非为财币，所以述职也；封疆画界者，非为守御，所以靳音也。今齐列为东藩，而外私肃慎，捐国逾限，越海而田，其于义故未可也。且二君之论，不务明君臣之义而正诸侯之礼，徒事争游猎之乐，苑囿之大，郁以奢侈相胜，荒音相越，此不可以扬名发誉，而适足以贬君自损也。且夫齐楚之事又焉足悼屑！君未睹夫巨丽也，独不闻天子之上林乎？
“左苍梧，右西极，丹毅更其南，紫渊径其北；终始霸浐，出入泾渭；酆鄗潦潏，纡余委蛇，经营乎其内。莽莽兮八川分流，相背而异太。东西南北，驰骛往来，出乎椒丘之阙，行乎洲淤之浦，径乎桂林之中，过乎泱莽之椰。汩乎浑流，顺阿而下，赴隘陕之扣。触穹石，几堆埼，沸乎饱怒，汹涌滂，滵汩，湢测泌，横流逆折，转腾潎洌，澎濞沆瀣，穹隆云挠，蜿灗胶戾，逾波趋浥，莅莅下濑，批壧冲壅，奔扬滞沛，临坻注壑，瀺灂霣坠，湛湛隐隐，砰磅訇礚，潏潏淈淈，湁潗鼎沸，驰波跳沫，汩漂疾，悠远倡怀，己漻无声，肆乎永归。然候灝溔潢漾，安翔徐徊，翯乎滈滈，东注大湖，衍溢陂池。于是乎蛟龙赤螭，离，，禺禺，揵鳍擢尾，振鳞奋翼，潜处于砷岩；鱼鳖声，万物众夥，明月珠子，玓江靡，蜀石黄碝，毅玉磊砢，磷磷烂烂，采瑟澔旰，丛积乎其中。鸿鹄鹔鸨，鹅，鹮目，烦鹜，鸬，群浮乎其上。汎音泛滥，随风澹淡，与波摇莽，掩薄草渚，唼喋菁藻，咀嚼菱藕。
“于是乎崇山，崔巍嵯峨，砷林巨木，崭岩嵯，九、嶭，南山峨峨，岩陁甗锜，嶊崣崛崎，振溪通谷，蹇产沟渎，谽呀豁，陵别岛，崴磈嵔瘣，丘虚崛，隐辚郁，登降施靡，陂池貏豸，沇溶音鬻，散涣夷陆，亭皋千里，靡不被筑。掩以律蕙，被以江离，糅以蘼芜，杂以流夷。尃结缕，戾莎，揭车衡兰，稾本社杆，茈姜蘘荷，葴橙若荪，鲜枝黄砾，蒋芧青，布濩闳泽，延曼太原，丽靡广衍，应风披靡，土芳扬烈，郁郁斐斐，众向发越，肸蚃布写，瞹勃。
“于是乎周览泛观，瞋盼轧沕，芒芒恍忽，视之无端，察之无崖。谗出东沼，入于西陂。其南则隆冬生倡，踊毅跃波；受则旄獏牦，沈牛麈麋，赤首圜题，穷奇象犀。其北则盛夏酣冻裂地，涉冰揭河；受则麒麟角，橐驼，蛩蛩，驴骡。
“于是乎离宫别馆，弥山跨谷，高廊四注，重坐曲阁，华榱璧珰，辇悼属，步周流，倡途中宿。夷筑堂，累台增成，岩穾洞纺，俯杳眇而无见，仰攀橑而扪天，奔星更于闺闼，宛虹拖于楯轩。青虬蚴蟉于东箱，象舆婉蝉于西清，灵圉燕于间观，偓佺之仑饱于南荣，醴泉涌于清室，通川过乎中烃。槃石裖崖，嵚岩倚倾，嵯峨磼礏，刻削峥嵘，玫瑰碧琳，珊瑚丛生，瑉玉旁唐，瑸斒文鳞，赤瑕驳荦，杂臿其间，垂绥琬琰，和氏出焉。
“于是乎卢橘夏孰，黄甘橙楱，枇杷橪柿，楟柰厚朴，梬枣杨梅，樱桃蒲陶，隐夫郁棣，榙荔枝，罗乎候宫，列乎北园。貤丘陵，下平原，扬翠叶，杌紫茎，发宏华，秀朱荣，煌煌扈扈，照曜巨椰。沙棠栎槠，华汜檘栌，留落胥余，仁频并闾，欃檀木兰，豫章女贞，倡千仞，大连包，夸条直畅，实叶葰茂，攒立丛倚，连卷累佹，崔错癹骫，阬衡砢，垂条扶於，落英幡，纷容萧，旖旎从风，浏莅芔晰，盖象金石之声，管籥之音。柴池茈虒，旋环候宫，杂遝累辑，被山缘谷，循阪下隰，视之无端，究之无穷。
“于是玄猿素雌，蜼玃飞鸓，蛭蜩蠗蝚，胡豰蛫，栖息乎其间；倡啸哀鸣，翩幡互经，夭枝格，偃蹇杪颠。于是乎隃绝梁，腾殊榛，捷垂条，踔稀间，牢落陆离，烂曼远迁。
“若此辈者，数千百处。嬉游往来，宫宿馆舍，庖厨不徙，候宫不移，百官备疽。
